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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赛龙舟】(二)——赛龙夺锦 和谐社区建设的缩影

来源: 日期:2017-01-22

每逢端午节,广府族群水乡各村社的村民们认真地进行着仪式化的集会,相信龙舟不仅是竞赛的文化载体,更是村落图腾。每条龙舟都有自己的名字,自己独特的龙头造型。传统中从“起龙仪式”“修船采青”“邀请宗亲”到“赛龙夺锦”“趁景狂欢”“藏龙散龙”的一系列过程就是村落社区之间探亲互访、友好交流的“外交盛会”——这是广府独有的社区平安习俗遗存。

赛龙舟的起源

据现存文献资料记载,广府地区龙舟竞渡的起源有三种说法:一是据《荆楚岁时记》载:“五月五日竞渡,俗为屈原投汨罗日,伤其死,故命舟楫以拯之。”(注:(南朝梁)宗懔:《荆楚岁时记》。)二是据《隋书·地理志》载:“屈原以五月望日赴汨罗,土人追至洞庭,不见。湖大船小,莫得济者。乃歌曰:‘何由得渡湖?’因尔鼓棹争归,竞会亭上。习以相传,为‘竞渡’之戏。其迅楫齐驰,棹歌乱响,喧振水陆,观者如云。诸郡皆然,而南郡尤甚。” 三是来自广府人对水神、龙神的信仰。广州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曾应枫认为,广府民间的“扒龙舟”习俗更多的是向水神、龙神致敬,最初是借以祈祷风调雨顺,在发展中逐渐变成了村落凝聚力和综合实力的展示、村落之间亲族关系的维护、一年中最重要的公众节日集会和属于男性的狂欢节。广州大学曾大兴教授也认为:“广州人划龙舟,全然没有纪念屈原之意”,并写竹枝词《端午龙舟》一首,以记此间风俗:“鼍鼓惊天笑语稠,满村歌仔赛龙舟。但知比赛为夺锦,哪解沉江屈子忧?”上述两位专家认为:广州“扒龙舟”与屈原无关。广州天河区车陂村苏进泉先生说:“春节是属于家庭的节日,是‘小家’的节日,端午龙舟节则是属于村落的节日,是‘大家’的节日。”广州的龙船饼、龙船帖、龙船饭、招景、趁景等一切细节,体现的都是“兄弟(带有血亲姻亲表亲等关系的村落之间)礼数的事情”。(注:引自《广州龙船景:亲水文化的民间集会》,《信息时报》201163日。) 其实,在这种朴素的宗族荣誉意识的支持下,龙舟节体现的是农耕社会人与人的亲近,是友好的来往,以礼仪为前提下的竞争。笔者认为,第三种说法更符合实际。广府自古偏安一隅,民间以龙的传人自喻,龙舟竞渡最初只是水乡村落社区之间的趁景狂欢活动。无疑,随着中原大迁徙新“广府人”的加入,逐渐受荆楚文化的影响,而使得广府族群端午节“赛龙舟”的场面更加恢宏,赛制更加完善。

在古代,龙舟竞渡不仅受到大众的喜爱,就连一国的至尊——皇帝,也不愿意错过这个盛事。《旧唐书》就载有唐穆宗、唐敬宗均有“观竞渡”之事。北宋皇帝有在临水殿看金明池内龙舟竞渡的习惯,其中除有彩船、乐船、小船、画舱、小龙船、虎头船外,还有长达130多米的大龙舟。除大龙舟外,其他船列队布阵,争标竞渡,以为娱乐。宋代画家张择端所绘的《金明池夺标图》,就描绘了这样的场景。南宋时,广府民间已有大型的龙舟竞渡,明清到民国年间,端午节赛龙舟活动更为普遍。192766日的《民国日报》刊载的《广府端午风俗歌》对广府端午的传统风俗进行了描述:“初五日,是端阳,朱砂黄纸写符章。香包挂在襟头上,绸裤纱衫好在行。睇见龙船长十丈,锦标罗伞甚辉煌。鼓声震动冲波浪,水色娇娇艇内装。紫洞船头绷布帐,游河公子坐船舱。渡头挤拥人来往,热闹奢华又一场。”从中可见,划龙舟是端午节的一项重要活动。每年端午节前后,以村社为单位的龙舟赛此起彼伏,热闹非凡。

扒龙舟与崇龙

端午前后龙舟竞渡是珠江三角洲广府族群一个历史悠久的民间传统,有一整套仪式。主要分起龙、采青、赛龙、藏龙和散龙等步骤。

起龙俗话说“四月八,龙船随海滑”。 (注:20世纪30年代后,逐渐改为农历五月初一才起出龙船。)意思是农历四月初八,要把深埋涌底或池塘里的龙船挖起、洗净、风干。挖龙船之后就要择好吉日起龙,即将船头船尾披红挂彩,擂鼓放鞭炮,请忿咒语,洒上净水,将龙船下水。屈大均《广东新语·事语》中云:“四月八日浴佛,采面荭榔(注:荭榔(hóng láng),在水边长的野生芋头。),捣百花叶为饼。是日江上陈龙舟,日出水龙,潮田始作。”讲的就是这件事。广府有句顺口溜:“初一龙船起,初二龙船忍,初三初四游各地,初五龙船比,初七初八黄竹岐,初九初十龙船打崩鼻。”初五是赛龙船的高潮,得胜者可获赏全只烧猪与银元,初八广州郊区各乡龙船多集中到佛山黄竹岐(今佛山市南海区黄岐镇)进行表演比赛,因那时黄竹岐地方有一座龙母庙,初八为龙母诞。

采青沉睡了一年的龙船,修补好后即整装待发,等到端午节期间就可大显威风。但经过一年沉睡,“睡龙”难免有点头昏脑涨,这时候便需要办个仪式使龙船神清气爽,这个仪式便是采青了。事前在花盆里种下禾苗,采青时一盆盆放在河涌边的大树下,旁边燃香祷告,龙舟扒到此处时,把一盆禾苗放船头,一盆放在船尾。它寓意社区五谷丰登,生机盎然。龙船采青之后爆竹声就开始响起,锣鼓喧天。由两名较大的孩子站在龙舟首尾两端,保护木雕彩绘的龙头龙尾,同时挥旗指挥方向。大人在龙舟正中捶鼓,孩子们根据鼓点节奏来扒船。两头的旗手也随着节奏上下使劲,让龙舟“摇头摆尾”跳跃式前进。仪式后就可以扒龙舟了,同时也标志着这年的龙舟节正式开始了。

赛龙南国水乡,水网纵横。每年端午前后,赛龙夺锦,十分热闹,规模之大,持续时间之久,是其他地方所罕见的。划龙舟主要有两种形式,一是划龙舟,叫做“趁景”。只表演技巧,不排名次,轮流在各乡举行,从五月初一至五月二十,几乎天天有“景”。另一种形式是斗龙舟,比赛夺标,又叫“斗标”。

珠江三角洲最负盛名的龙舟景,以增城县(今增城市)新塘景最有特色。新塘地处东江和珠江汇合处,江面宽阔,是表演龙舟景的理想场所,每年都有不少龙舟从各地赶来“应景”。各乡龙舟景的日期和地点,是历史上沿袭下来的。龙舟“趁景”这一天,村前门楼披红挂绿,沿江两岸彩旗飞扬,扣人心弦的锣鼓声到处可闻。家庭主妇们,几天前就开始包粽蒸糕,准备迎候客人。是日一早,青年们就穿上色彩鲜艳的背心,腰扎红绸彩带,裸露着古铜色的皮肤,到江边去把龙舟鼓敲得咚咚响。姑娘们和小孩子也都穿上新衣,到沿河两岸集中。只见一条条龙舟从四面八方汇拢来,船上飘着绣有村寨名称的旗帜,在指挥部报到后,便在江面上自由划行,表演各种技艺,这叫“趁景”。这时江面上除了龙舟之外,还有不少小艇来往穿梭,有卖汽水、雪糕、香蕉、粽子的,也有给大龙舟“犒标”的。凡外村嫁来的妇女,看到娘家村寨的龙舟时,就和丈夫、小孩一起,带着鞭炮、香烟、汽水、糖果、饼食等,划只小艇,到大龙舟去慰问娘家亲友。他们靠近大龙舟后,送上礼物,祝愿娘家的龙舟夺得锦标,叫做“犒标”。接受“犒标”越多,那条龙舟就越吉利,越光彩。

“趁景”(表演)结束后,各村的龙舟开始“斗标”。部分乡镇斗标的规程相当复杂,一连赛上好几天,才能排出名次;而一些乡镇则比较简单,即将所有参加比赛的龙舟集中于一处,只听号令一声响,千桡竞发,百舸争流,桡手们手起桨落,龙舟就像箭一样飞驰而去,有时几乎腾高水面。两岸人山人海,呐喊助威,鼓声、喊声、鞭炮声,汇成了一曲赛龙夺锦的“交响乐”。较大规模的龙舟比赛,大多采用后者“斗标”方式。获得头标的奖品,有“金猪”(即烧猪)一头、烟酒饼干等,拿回村中饮宴,庆祝一番。

藏龙与散龙端午龙舟节一般从农历五月初一到五月初十,最长也不过到农历五月十五。一般从初十到十五,各村落的龙舟就陆续偃旗息鼓,将龙舟埋在河涌或明或暗的近岸泥地里,即藏龙。藏龙是对龙舟船体的一种保养。龙舟的船头、船尾和船身是分开保存的,船身一般是藏在水里(河道的泥下),龙头、龙尾则供奉在祠堂或者神庙里。藏龙也正应了“龙生大泽”的传说,等到来年的端午时节,再“请龙出水”。龙舟盛事结束后要感谢神恩,感谢神灵保佑龙舟节和龙舟比赛圆满结束,这叫“还标”。还标也叫“还神”,即在龙舟节结束的时候将标(旗帜)还回神灵,这就标志着当年的龙船会已解散,等来年再组织。大多数村社有还神日。还神那天会大摆筵席,庆祝整个龙舟节平安、完满结束。

现代龙舟大赛

◆广州龙舟竞渡场景

现代的赛龙舟不仅受到普罗大众的欢迎,还受到各级政府重视,政府承办的龙舟赛事蓬勃发展。20世纪90年代后,珠江三角洲地区除各县(市)、镇(街道)和社区自行组织竞赛外,广州、佛山、东莞市每年都兴办大型龙舟竞赛活动,不少海外侨胞、港澳同胞还专程回来观光。1994年,广州市政府率先恢复举办了大规模龙舟赛事。第一届龙舟赛有2000名参赛选手,15支外国参赛队;2010年,龙舟被正式列入广州亚运会竞赛项目,激发了民间参与的热情;2011612日举行的广州国际龙舟邀请赛,有111支参赛队(28支来自国外)近万名选手参加,时任广州市市长万庆良等市领导参加了的表演赛,吸引了10多万市民在两岸呐喊助威,从而更加体现了龙舟赛“国际化、品牌化、大众化”的鲜明特色。

龙舟竞渡的文化内涵

首先,龙舟竞渡体现着百越先民对龙图腾的崇拜之情。有专家认为,龙舟竞渡的起源之一就是古代的吴越、荆楚一带崇拜龙、祭祀龙、模仿龙的仪式,他们以龙为图腾,为表示自己是龙的子孙并祈求龙的保护,在每年的五月初五前后举行盛大的图腾祭祀活动,其中有一项便是荡起刻成龙形的独木舟,伴随着阵阵击鼓声在水面做竞渡的游戏,以取悦于图腾神。也有专家认为,龙的概念是一种宗教概念,因而龙的起源、形成过程,也反映了中国先民原始宗教信仰的发展和演变过程。众多学者则认为,对龙图腾的祭祀崇拜是龙舟文化的起源。我们不仅从龙舟活动的起源,而且从龙舟活动的延续也能证明龙舟文化是一种宗教文化。正是人们对龙图腾的崇拜,使龙舟竞渡这一广府水乡民间活动历百世而不衰。

其次,龙舟竞渡富含大众文化特征。百越龙舟竞渡之所以蕴含传统文化,是因为它自古就与中国的传统节日相联系。龙舟与民族传统节日,最有代表性的莫过于端午节了。龙舟竞渡是中国年节活动中最具全民性和狂欢性的一种,在战国甚至更早的时候,赛龙舟活动便在吴越、荆楚、巴蜀等地流行了。(注:姚正曙、何根海:《龙舟竞渡的起源探析》,载《成都体育学院学报》2003年第6期。) “民间游戏与竞技活动和节日娱乐活动的紧密结合,使活动形式呈现多样化、大型化和表演化的趋势,这对现代化的节俗游戏活动有很大影响。” (注:仲富兰主编:《中国民俗文化学导论》,浙江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。)广府族群龙舟竞渡还注入了独特的音乐元素。通过“龙舟说唱”,以木鱼歌(注:木鱼歌,又称木鱼,是一种流传久远的广东曲种,用广州方言演唱。其唱腔简洁朴素,轻柔清雅,内容除与宗教有关外,还有历史故事、神怪传说、儿女私情、家庭伦理等,有较高的民间文学价值。)、龙舟歌(注:龙舟歌,又称“唱龙舟”或简称“龙舟”,是流行于珠江三角洲广府地区的一种曲艺形式。用广州方言演唱,艺人多在渡船上为过渡者演唱,演唱者手持一支杖头木雕龙船的长棍,胸挂小锣小鼓,边敲边唱,内容以神话故事和劝善祝颂为主,基本上是吟诵式,腔调朴素粗犷,富有乡土气息。)的曲艺表演,给龙舟竞渡增添娱乐升平的氛围。此外,不少文人墨客还借龙舟竞渡的盛会,边看龙舟赛边吟诗作对,或龙舟赛结束后赋诗作乐。通过丰富多彩的龙舟文化活动,既增强了社区的凝聚力,又满足了社员的物质和精神需求。因此,节日文化构成了龙舟运动的重要载体,它为龙舟的继承和发展提供了重要舞台。

再次,龙舟竞渡体现社区族群患难与共、风雨同舟、同舟共济的团队合作精神。每逢举行赛龙舟活动,开赛号令一响,一艘艘龙舟犹如离弦之箭、出山之虎,奋勇争先,一往无前;船上鼓锣喧天,喊声阵阵,你追我赶,力争上游;河岸两侧人头攒动,万众欢腾。这就体现了“团结、坚毅、拼搏”的龙舟精神,更体现了龙舟精神的两个内核:一是同舟共济,步调一致;二是奋勇当先、奋力拼搏。广东音乐《赛龙夺锦》(注:《赛龙夺锦》,又叫《龙舟竞渡》,属“广东音乐”,由何柳堂创作。乐曲通过描述中国南方端午节民间举行龙舟赛、勇夺锦标的欢腾热闹场面,表现了劳动人民勇敢、豪放、奋发向上的精神面貌。)就体现出这种氛围。合作与竞争的关系伴随着龙舟竞渡的全过程。龙舟竞渡自始至终都包含着这种关系。这种竞争包含了运动者之间精神、心理、体能、技能等方面的全面较量。同时作为一个集体运动项目,龙舟竞渡要求运动员具备与同伴进行合作的精神。因此,在龙舟运动中,竞争与合作的关系表现得非常明显,对促使人们树立合作与竞争的精神具有积极的作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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